怀念我的大舅
怀念我的大舅
“咿……哪……,山对山来崖对崖,蜜蜂采花深山里来,蜜蜂本为采花死,梁山伯为祝英台;山对山来崖对崖,小河隔着过不尼来,哥抬石头妹兜土,花桥造起走过尼来。”此刻我耳畔单曲循环着这首《弥渡山歌》,回想着大一的暑假我和大舅一起早起爬老阴山,一路上有好多穿情侣装的小青年,我俩边走边留意听情侣们的对话,不停地争论着他们说的到底是曲靖话还是泸西话,我们在山顶上喝了羊奶,吃了特色的野菜饭,下山时一路无所顾忌放声唱着云南山歌走下山来......
可是大舅今天去世了,我凭着印象尝试着拼凑出那几年在个旧度假的模糊记忆:
有一次我跟他一起买菜,没吃早餐饿死了,他就买了个火腿月饼给我做早餐,我说火腿是致癌物质,月饼含很多糖,空腹吃糖对健康十分不好,他就说你跟你妈一个样,对饮食挑剔得不得了,对健康小心得不得了。同样爬老阴山那天我也是空腹没吃东西,我说爬山需要补充糖分以供给身体能量,他就说吃荔枝多好,这么多糖,当时我们吃了好多荔枝。现在想想荔枝是降血糖的呀,我们空腹吃了那么多竟然没有低血糖晕倒~~~~~~~~~~
有一次我跟他一起逛超市,我说我想喝甜白酒,他就说拿两罐,给你大舅妈也带一罐。
有一次他带我逛商场,回来的路上遇到个认识的人打招呼,那人问我大舅:“这个是你女儿?”大舅笑笑:“不是,是侄女。”
有一次他带我、表姐、表姐夫四人一起在锡都饭店吃了灌汤饺,饭后他和我一起去个旧一中,途中我的鞋坏了等着修,还坐了缆车才到。回家的路上我说口渴想喝饮料,他说带我找找乍甸牛奶,乍甸牛奶好喝。
有一次我们和外婆一起出去吃正宗个旧水泡梨,在工人文化宫那里外婆走丢了,他慌得跑遍全个旧去找,最后外婆还是自己平安地回来了。
有一次晚饭后他带我去金湖看夜景,在那里他跟我争辩了半天个旧好还是玉溪好,最后他理不直气不壮只好改为争辩个旧在哪些地方比建水好。回来时见我一路上沉默不语,他就跟我讲他邻居家的小孩不好好念书,老师让写作文《难忘的一件事》他就写了几句话:“星期天我去公园捉蝴蝶,大大的飞走了,小小的飞来了。啊,祖国的山河多美好!”我最终还是笑出来了。
有一次我说想去宝华公园玩,他说那么大了还去什么宝华公园,我带你去宝华寺,去拜“大佛老爷”。
有一次我知道了他家附近的公交车方向是开往八号洞的,我就说你是属鼠的,耗子住在八号洞;他就一直骂我是老毒蛇,饭桌上我和他毒蛇啊耗子啊的扯了好半天。
有一次他的一个同事答谢他请他全家人去吃麻辣鸡,我也跟着去美餐了一顿,不过美餐之前我好像一直被小表妹缠着教她跳圆圈舞。
记忆中大舅就是个老小孩,小朋友眼中的“老顽童”。他天天跟我们小孩子嘻嘻哈哈,一脑子不着边际地奇思妙想,说话总是很对我们的胃口,总能包容我们的小撒娇小胡闹,还能把调皮捣蛋的我们哄成安分乖巧的小仙女。但我清楚地记得他最疼爱我和表哥梁超。
记忆中大舅炒得一手好菜。小时候在建水过年我最喜欢吃大舅做的菜,我总是跟妈妈说大舅做的菜有多好吃多好吃,比五星级酒店里的特级厨师还好呢。但是后来长大了,我也会学着妈妈说他做的菜养口不养心,有些太燥火,有些太油腻会引发中老年人“三高”,有些腌制烧烤口感好但是致癌......有一次大家吃饭吃得很辣很热,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兴致勃勃地说:“这是我自制的冰水,喝下去爽到底呢!”我没好气地泼他冷水:“这一冷一热一起吃进肚子很伤胃的!而且还是这么冰的冰水!”他笑了笑:“你就是跟你妈一样。”
大舅很顽皮,他曾用妙趣横生的逻辑和古灵精怪的智慧给我们四个小孩各取了一个荒诞得不着边际的绰号。他说我们四个小孩都是麻人家族,表姐梁媛是麻人仁,表姐梁梦是麻人花,表哥梁超是麻人超,我是麻人璐。我至今也无从考证他这些怪异思想究竟源自何处,不过他这些风趣的小幽默倒也确实给大家带来了许多快乐,他的思维也和他的性格一样淘气调皮。
大舅年轻时当过红卫兵,曾赶上机会去天安门广场见到毛主席。他告诉我他年轻时的理想是当一名火车驾驶员,开着火车去全国各地旅游;但是后来读了技校,去了齿轮厂工作,出差机会倒挺多,跑南走北订机床,倒也去过不少地方。大舅曾说自己年轻时最想去的城市是昆明,后来不知为什么就来了个旧。
大舅的婚姻不幸福,这个我不想说。不过他有两个漂亮又疼爱他的女儿,这样就足够了。
大一的暑假是我最后一次去个旧。那段时间里总共上过两次网,第一次登QQ惊讶地发现一年前高考考完我来个旧度假时留下的聊天记录还在着呢,那时我胡乱弄导致上不了网,就新建了一个链接,取名为“红河一号”。第二次登QQ,我还遇到了L,他的地理位置显示着“曲靖”,我告诉他我在个旧,他告诉我他正在玩游戏。
大四上学期他躺在病房里,妈妈接通了我的电话递给他,我对他说:“我们过去一起经历了好多快乐的时光,你这次一定要坚持住,顽强地同病魔作斗争,挺过去了还有更美好的日子在等着你呢,表姐还要孝敬你享受天伦之乐,我还要陪你一起去爬老阴山去宝华寺看大佛老爷,你要养好身体等我们啊!”
。。。。。。
从那以后我没再见过他,也没能再跟他通电话。
我记得以前看《庄子》看过这样一个小故事:庄子到楚国去,半路上看到一具骷髅,庄子问:“你是贪心而死的吗?你是亡国的时候被刀剑砍死的吗?你是做了坏事连累父母而自杀的吗?你是饿死的吗?你是冻死的吗?又或者是你的春秋已尽自然地躺在这里的呢?”天色已暗,庄子就以骷髅为枕躺下睡着了,梦到骷髅对他说:“听到你白天所说的话你好像是个辩士,你刚才所说的那些都是人生的累赘,死了以后就没有那些东西了。死了以后没有君,也没有臣,也没有春夏秋冬,舒舒服服地和天地混在一起了。”
《庄子.大宗师》有云:“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也许生死之间不过是一种形态的转变,死亡或许只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形式,甚至是生的延续。
既然人生自古谁无死,那么死亡还有什么可怕,还有什么可悲伤的呢?
就像此刻,我也用这么浪漫而又抒情的一首《弥渡山歌》来怀念他而不是用悲沉的哀乐。让我也学学庄子顺应自然的旷达:“天地造物,下面又会把你变成什么呢?是把你变成老鼠的肝,还是要把你变成虫子的手臂?”
nezt899-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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